心中那个红泥小火炉 - 茶余饭后 - 广州市第一中学校友会论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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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3-5 00:59 |只看该作者 |倒序浏览 |打印

刚刚过去了一个寒冬。
　　东北人一提起广州的寒冬就笑了，可是真在广州最怕冷的其实正是东北人。广州的冬，又湿又冷，更可怕的是几乎没有像样的取暖工具，什么时候都得扛着，习惯了干燥和暖气的北方人最受不了。我认识的几个东北朋友在广州过年，成天合家到商场和水疗中心混着，只有那里才暖和。
　　湖南的冷比广东更甚，小时在湖南，恨死了那里的冬天。离开后，却又开始怀念那个冬日的烤火架。寒冷这事是这样，如果凄风苦雨中最是悲惨，让人厌世的心都有，可是一旦有个温馨的环境、有个温暖的盼头，天气越冷，心里越暖。
　　当年湖南家家用煤炉烤火，如果不注意通风还可能煤气中毒，取暖成了一件很有风险的事。在煤炉上放个木架，架上搭床小被子，便是我最怀念的烤火架。去别家做客，进门主人家就招呼：“来来来，来烤火。”邀你坐在炉旁，脱了鞋，腿往木架上一搁，主人拿床小被子往你腿上一盖，再捧上一碟瓜子花生，天哪，那个舒服，谁还愿意离开火炉半步！我常想，如今的冬天，如果能和闺蜜们围着这么个烤火架，吃着零食说一天闲话，那该是件多么惬意的事啊！可惜这玩意儿在广州到哪去找呢？就算在湖南，恐怕大家也都改用空调了。
　　古时没有暖气，也没有空调，却也有不少取暖的方法。像江南有一种给小孩取暖用的立桶，桶下有镂空搁板，下面放一炭盆，孩子站在里面便暖融融的了，有的大些的桶还有侧板，孩子可以坐下，在里面混大半天都不成问题，妈妈也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事。在乌镇看到这样的桶，我围着人家小孩拍了半天，觉得好有趣。只是有个疑惑，木桶里放火，万一火星溅出来会不会有危险？而且孩子不能到处跑跑跳跳，也挺可怜的。
　　和这立桶相似的是“熏笼”，就是木座椅下有个空间可以放炭盆，沈从文认为这样的“熏笼”在汉晋时代就已经流行。最有闲情的李渔在他的《闲情偶记》说过他改良的“暖椅”，说本想在屋中多放几个炭盆，可是费用又贵，灰尘又大，后来想到在椅子中放炭盆：“安抽替(抽屉)于脚栅之下，只此一物，御尽奇寒，使五官四肢均受其利而弗觉。……不宁惟是，炭上加灰，灰上置香，坐斯椅也，扑鼻而来者，只觉芬芳竟日……焚此香也，自下而升者能使氤氲透骨，是椅也而又可代熏笼。”好像就是把传统的熏笼加了个抽屉，还附上一个熏香功能，正是他的风格。
　　《红楼梦》中也是用“熏笼”的，大户人家的熏笼大，可以“四人围坐在熏笼上叙家常”，倒像是一个木头做成的小炕了。有了这个东西，宝玉又是一通折腾，他在五十一回说：“你们两个都在那上头睡了，我这外边没个人，我怪怕的，一夜也睡不着。”结果把个巨大的熏笼抬来抬去，晴雯和麝月两个人就在熏笼上睡了，这番情节，正符合宝玉“无事忙”的特性。
　　写烤火最温馨要数白居易，他的《问刘十九》小诗成了古往今来温馨情调的最佳代表：“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，能饮一杯无？”泛着细小泡沫的新酿好酒，烧得红红的小泥炉，两样物件虽普通，但在寒风阵阵的傍晚，加上友人伴坐，屋外越寒冷，屋里越温暖。中国文字的奇妙便在这里，简单20个字，10个说家什，5个说天气，还有一句问话，便把异常丰盛的情调与情绪、情感全都包含在其中，那个境界，实在是太令人神往了。
　　每个人心头都有那么一只暖暖的红泥小火炉，有了它，和一些陪你围炉闲聊的人，什么样的寒冬都不怕。
麦小麦
（授权转载请务必注明来源“羊城晚报”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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