抗战胜利后一位幼童的广州街头印象

69届新生

2015-8-23 00:31 上传

下载附件 (105.07 KB)

广东侵华日军签降地点——广州中山纪念堂

2015-8-23 00:31 上传

下载附件 (194.03 KB)

汪伪统治时期，广州女警察对过路妇女进行搜身检查

□冯乐仁
　　●“萝卜头”在扫街
　　●有人在街头大声控诉日本兵的罪行
　　●电影院播放《反攻缅甸》
　　●“原子”两字成为流行词……
　　1很多东西冠上“原子”两字，诸如原子袜、原子笔
　　我家世居广州，抗战时举家流亡。我本人就是在此期间出生在粤北的乐昌，至四岁时，又避难至广西的北流。忽一日，满街枪声不绝，听大人说是光复了，枪声算是庆祝胜利的鞭炮。年底，我们全家顺西江而下，回到老家广州。那时，我已五岁多了。
　　老宅在永汉南（今北京路）仰忠街天马巷。小孩不准上街，因为大人说有“拐子佬”，只能在铁门下的铁枝间隙向外偷看。只见一个日本兵在扫街，腿上还缠着很宽的布条。那时广州人叫日本兵为萝白头，小孩子唱的儿歌也有：“萝卜头，点豉油，点得多，咸过头”。很久后才知道，这是嘲笑日本人生活粗陋寒酸的。
　　这时我静悄悄地望着这迫我们“走难”七年的恶人，只见他用力扫着街，凶相全无。
　　终于等到可以上街的一天，母亲带着我们兄弟三人出了家门，到马路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永汉电影院挂着花花碌碌的宣传画，大人说是《反攻缅甸》，还有《铜头侠大战铁甲人》、《来路哈地》等。穿过马路，对面就是高第街，格局与今天大致一样，不过残破一点。大人说这是“大姑街”，原因是女人要用的胭脂水粉，衣服鞋袜，以至嫁妆用品，只要在这里走一趟，便可置办完毕。
　　到处都叫卖着原子袜（透明尼龙丝袜），原子皮带（透明胶的腰带），原子笔（圆珠笔）。因为二战中美国原子弹威力强大，当时很多新潮的东西都沾上“原子”两字，以表示是新派潮物。
　　见有不少游荡的人，用竹竿撑着衣架,挂着一件衫或裤在叫卖,大人说这是“故衣”，因为战乱，当时特别多“故衣”。
　　街边几个稍大点的男孩，嬉笑打闹着，细听他们是唱着歌：“拍大腿，唱山歌，人人都笑我没老婆，提起心肝娶番个（来一个），有钱娶个娇娇女，没钱娶个豆皮（麻子）婆”。我不明白娶老婆跟钱有什么关系，想问又没处问，母亲只是催我们快走。
　　我最感兴趣的是一间叫大笨象的木屐铺，门口真的摆着一只漆黑扬着鼻子的木制大象，不过并不太大，大概只比我们小孩高一点。里面摆着一排排的木屐却是令我大开眼界。我们常看到的白木、黑漆的固然有，还有很多是描绘上极为精致的金碧风景画的，说是大姑娘穿的。甚至有些有着弯曲的高跟，简直与今天时髦的女凉鞋并无二致，母亲说是“师奶屐”。与之相反的还有极为粗笨厚底的，说是“卖鱼佬屐”，穿了可以防水湿脚。
　　走过一处，有人敲洋鼓，吆喝着“有嘢看”！大概是杂耍之类，收费不贵，便买了票，全家都进去了。那是间废旧大屋，放着几条轿凳，观众就只我们几个。首先是一个瘦小的女孩，将头发缚在一长绳上，绳的另一端则挂在屋梁上，一男用力把她推动，一次又一次使左右摆动如荡秋千。一边插科打诨，说什么：小心头发掉了挞生鱼啦！我们都很为那女孩难过，再也没有心情看下去了。
　　2从现在看，惠福路是广州面貌变化最小的马路
　　转到惠福路，全是遮天蔽日的大榕树。从现在的角度来说，全广州面貌变化最小的马路要算是惠福路了。这得益于那些路树多年以来还是那样。记得当时大人议论，她们是亲眼看着这些树种下的，不想竟已如此壮大，大有一番沧桑之感。如是推算，当时的树龄也不过三四十年。
　　不远就是西门口。今天的中山七路，人民北路的交界处，当时还是一片黄泥路，属市郊了，是有名的“天光圩”。没什么好看的，在这里却学会了一首儿歌：西装友，执烟头，执到西门口，被人捉住打罗柚（屁股）。
　　往南不远拐入上下九，都是些很大的绸缎铺，当时行人很少，铺里几无人迹。只有些老头子售货员躬着腰在柜台后严肃地守望着。上面挂着玻璃牌子写着“铁价不二”。我们都很不明白，问大人，回答说是不讲价的意思。
　　回程经太平路（现人民南），那时是广州马路最宽阔的地段。车辆来往很少，马路正中竟划作停车场，斜排放着一溜大小汽车。
　　行经一德路时，碰到最繁忙挤拥的街景。那里全是果栏店铺，那时的人全然没有什么交通道路，公共地方的观念。到处摆满一箩箩的蔬菜生果，就在街上称量交易。我们几人只有排成一列纵队，后一个紧拉着前一个的衣服，蜿蜒穿插于人群货物之间，心里唯恐走散，不亚于战时的一次逃难历险。终于完成了生平第一次的广州城游历。
　　回到家，在家门前，几个小女孩拍着手唱着歌：凼凼转，菊花园，炒米饼，糯米团。阿妈叫我看龙船，我不看，看鸡仔，鸡仔大，捉去卖，卖得几多钱……
　　我也很想看鸡仔或龙船，瞪着眼望她们。她们更高兴，连声再唱：大欺小，用屎喂，小欺大，捉去卖。唱完，便一哄散去。
　　3在汉民公园面前，有人大声控诉“萝卜头”的罪行
　　不久父亲完成了公务，也从柳州赶回老家相聚。父亲是好动之人，回来第二天便带着我们几兄弟出门了，说要去观音山（即今天的越秀山）。
　　路上行人不多，行不远，却见一处人头攒动，隐约听到一男声激昂地说着什么。待赶上前，在汉民公园（即旧儿童公园）门前，一男子指着公园里愤恨地诉说：“萝卜头时，每行过这门口的人，都要立正向里鞠躬，否则命仔不保。以前人们都宁愿绕路不走这里，只有傻佬才行这……”
　　接着，那男子又指着不远的十字路口，说当日那里就站着一个日本兵，过路的人都要向他鞠躬敬礼，稍迟就耳光搧上。
　　回家时听父母说，他们的一个同屋住的老太婆，据说还是汪精卫的侄女，她的丈夫就是在走过岗哨时被搧了一巴掌。是穿着长衫的读书人啊，还与最大的当权头目沾亲带故，竟受这屈辱，不久即郁郁病终，害得老太婆守了几十年的寡。
　　过了好几年，我才有机会进入这公园，见公园正中，有一日本式建筑。年龄稍大后推想，这可能是日本人在占领广州时建的神社，用于供奉阵亡士兵，难怪要让在门口经过的人向里面鞠躬。令人称奇的是，这栋日式建筑，抗战后几十年都在，一时作管理处，一时作阅览室。1975年我带自己的小孩到儿童公园玩时，它竟然是个小卖部。
　　离开汉民公园，父亲拖着我们的手登上观音山的石级。当时那有现在这么多的树木啊？周围只有人高的荒草，偶有一两棵大树，也决无遮阴的感觉。几十年后的今天，只有那麻石板级还是与当年一样，再就是中途那几张深绿色的石米靠背椅也没变。
　　登至纪念碑前的环山路口处，见到两门大炮，我们都高兴极了，又摸又敲又骑，成了个大玩具。还研究大炮究竟怎样装炮弹，那里可以调高低左右。当我扒着炮口往里瞧的时候，惊呆了：我原以为炮弹从那里冲出来，筒里应该是磨得滑溜精光的了，那知里面却是人工刻成很多条凹凸分明的线,大人说是来福线（现在那两门炮已移至博物馆内）。
　　顺着环山路跑至五层楼前，那里放置着一架日本零式飞机，让我的情绪又一下兴奋起来。天空飞过的飞机早已看过，现在则是货真价实地摆在面前。任你去看去摸，急不可待的就去踢轮肽，摸摸机翼，要不是大人阻止，早就想法攀登上去，看那玻璃窗里坐人的地方是怎样的了。
　　一边绕着飞机考察研究，一边心里纳闷，总以为能飞上天上的东西总是极轻薄的，如风筝般的东西，而这飞机却是极粗、极笨、极重，由很多粗大的钢管和铁板组成，这东西真能飞上天上去吗？
　　走进五层楼，那里正举办缴获日军武器展览，有不少枪炮类的东西，想来外面的那架飞机也是战利品吧？
　　回来时经过文明路，父亲说要到“府学”去参观，并说是祖父在清朝时上学的地方。它就在现时工人文化宫的位置。那时是极破烂的几所平房，不过有极大的花园，有弯曲的小河和石拱桥。里面正举办画展，都是人物的线条画。旧式房子里都有很多天井，里面种有蕉树，父亲说蕉树每年都要斩断再生。我刚为那翠绿粗壮的蕉树可惜，可父亲接着说更可怕的事：要不斩就会成蕉精！

冯乐仁

<INPUT style="DISPLAY: none" value=0 type=checkbox name=titlecheckbox sourceid="SourcePh">
（《抗战胜利后一位幼童的广州街头印象》由金羊网为您提供。转载请注明来源，未经书面授权许可，不得转载或镜像。版权联系电话：020-87133589、87133588）

依慈

69届新生 发表于 2015-8-23 00:33
广东侵华日军签降地点——广州中山纪念堂

跟随文章中的路线走旧广州一圏,惊觉那时广州和大良差不多大小,而那些儿歌,直唱到70年代前.
  拍大肶,唱山歌,人人笑我无老婆,的起心肝娶2个,有钱娶个娇娇女,无钱娶个豆皮婆.豆皮婆,食饭食得多,屙屎屙2箩,屙尿冲大海,屙屁打铜锣.这首足版三俗儿歌,乡中70多岁老太还在唱来哄曾孙.

鄧允根

69届新生 发表于 2015-8-22 08:33
广东侵华日军签降地点——广州中山纪念堂

抗戰時幼小，我家日子很慘，日寇殘害中國人的情景歷歷在目，深深印在腦筋中，我恨
透了日本人，想長大後去報仇雪恨。抗戰勝利不多久，我看過《反攻緬甸》，已經知道
有中國遠征軍這回事。解放後的政治歷史課，說老蔣躲在峨眉山不抗日，所以我也憎恨
他；直至最近，又說老蔣領導抗日，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抗戰，於是感情上對他的憎惡消
除了。天曉得往後某一天，又再重新說他不抗日，究竟我們應該怎樣看待這個問題呢？

嘉嘉

小孩子五岁就记得那么多事情，真难得。
旧时的广州城粤味十足，宁静祥和，怀念。

依慈

69届新生 发表于 2015-8-23 00:33
广东侵华日军签降地点——广州中山纪念堂

记得小时候怕黑,无论书僮巷平房或旗下大屋,1入黑就觉鬼影憧憧.老是拉住外婆衫尾行步跟步.妈妈就对我讲:抗日时街上每1处都伏尸,大轰炸时甚至尸体堆叠,肢体肠脏挂树上电线杆上及墙上.如果有鬼,撞崩鼻都是.但冤有头债有主,做人行得正企得正,1身正气无所畏惧.从此渐渐明道理勇气生,更知抗日时广州遭的巨大战难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