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健行：大钟楼幸存亲历记

62桃李

      采访人：邓颖珊、罗春林

　　整理人：邓颖珊
　　采访时间：2009年2月10日
　　采访地点：海关博物馆办公楼

    讲述人简介：吕健行
      1923年出生，祖籍江苏南京。当年日本军队占领南京，他随家人逃难到重庆，进入税务专门学校学习。1942年毕业后，分配到重庆海关。1949年5月调入广州海关工作，直至退休。退休后至今仍发挥“余热”，义务为广州海关做着各种历史资料的整理工作,可称得上是广州海关的“活字典”。 60年前，有幸见证了当年广州解放一幕。

　　海珠桥被炸，大钟楼幸存
　　1949年5月，我刚调至广州海关工作不久，那时候，我还是海关的一个基层关员，我在大钟楼上班，属于外勤，平时的工作就是在码头上查船、查货。由于广州离香港近，当时往来省港澳的船只很密切，每天都有一班来往。即使接近解放那段时间，珠江江面仍然非常平静，与往常一样，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殊事情即将发生。10月14日当天我还在大钟楼工作，听到“嘣……”的一声巨响，原来是国民党炸断了贯通珠江南北的海珠桥。海珠桥原本可以像打开两扇门那样通过来往船只的，但重修后就不行了。以前通过海珠桥的只是小船、民船，几百吨甚至上千吨的船一般只走南河道而不走海珠桥这边。海珠桥被炸后，当时老百姓并不慌张，也没有发现大批逃离广州的情况。
　　那时候为什么海珠桥被炸，而离桥不远处的海关大钟楼却能平安地保存下来呢？我想这与海关关员努力保护关产有一定关系。
　　当时我们海关安排了大钟楼、红楼、波楼3个紧急集中点，只要发生情况，员工和家属都可以带上行李集中起来，以确保关员财产和人身安全。当时由关警佩枪巡逻，执行保护任务。关警的枪支主要放在波楼3号楼，那里在当时算是河南（广州人一般称珠江南面为河南）的标志性建筑物。里面放置着步枪、手枪和少量的机关枪。大家一直加紧巡察，至10月14日我们都没有放假。至15日早上，当我们出去看到已经出现解放军队伍，大钟楼上挂出了五星红旗，才意识到广州解放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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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大钟楼位于广州沿江路29号，1916年建成，是广东最古老的海关标志性建筑。该楼由英国建筑师戴卫德?迪克设计，古罗马风格建筑，是近代流传到中国的欧洲仿古典主义建筑的典型。大楼主要材料全部由英国进口，高大的石阶、廊柱、山花式门廊，构图严谨，气势雄伟。门顶刻有“粤海关”三字，1949年后曾为“广州海关”4个金字取代。大钟楼于2002年被确定为第四批广东省文物重点保护单位。如今它的基本布局、结构依然保存完好，保留了当年的历史风貌。


      红楼：位于沙面东端现沙面大街2号、4号、6号，建于1909年，红顶红墙的英式建筑，人们习惯称之为“红楼”。曾为粤海关宿舍。

      波楼：位于海珠区洪德路海天四望街42号，因设置信号台悬挂风球预报暴风讯息而得名。其中3号楼位建于1910年，为一字形混合结构三层楼房，建筑面积3857平方米，是当时珠江南岸边最壮观的建筑物之一。内部自东向西分为2号、4号、6号、8号、10号、12号、14号七个门牌，其中2号门牌较大，超过总面积1/5,底层曾做验货厂，为粤海关查验进口货物的主要场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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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地下党员暗中团结关员
　　在我的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10月14日晚上发生的事情。那时候我和几位同事经常聚在一起玩牌，在解放当晚也不例外，我和程逸岩、梁子能等同事在副税务司吕少西家里打桥牌，期间程逸岩临时说有事先走了，当时我们几个对此都没有太在意。第二天，广州解放了，粤海关也暂时停止上班。一个星期后，我和同事们才惊奇地发现，打牌时有事先走的程逸岩竟然穿着解放军的服装来到海关，原来他是解放军代表，负责接管粤海关的。后来我们得知程逸岩原是地下党员，他一直在海关内部团结我们，凝聚力量。即使他跟我们玩牌，也是和我们联络感情，暗中团结大家的一种方式。后来程逸岩还一度成为广州海关工会主席。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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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9年4月以后，广州地下党负责人杨子江指示程逸岩等海关地下党员，要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，保护关产，积极做好迎接解放的准备。根据这一要求，结合当时粤海关实际情况，地下党员程逸岩、张家栋、陈弘仁、陈康羡等，联系结交一些思想进步或有正义感的青年，如曾保棠、申树滋、梁宝贤、谭全义、徐绍宏、郑建本等，去团结周围一些员工，逐步形成一股进步力量。其中曾宝棠和徐绍宏还于5、6月间参加了党的外围组织“新民主主义经济工作者协会”。地下党员和党外积极分子在工作之余，分别和他们的同事谈论时事，或者节假日有目的地组织一些青年职工去旅游参观，如到中山大学参观“反内战、反迫害、反饥饿”为题材的墙报，籍以提高职工思想。
　　粤海关员工互助会全力护关
　　我记得当年海关成立了一个互助委员会，主要是保护关产和稳定人心的。据我后来看到的材料显示，1949年5月26日，在沙面海关俱乐部（红楼）召集了第一次会议，决定把原设想名为“海关应变委员会”，更改为“粤海关员工互助会”，下设总务、警卫、卫生、消防、购运、保管等小组。内勤人员有吕少西、曾保棠、梁子能、郑建本、谭全义等；外勤人员有申树滋、张孔鸾等。这些都是该会骨干，他们经常进行宣传发动工作。对外联系的多由曾保棠、申树滋等出面；地下党员程逸岩、张家栋、陈弘仁等只是暗中传递党的指示，布置工作，不公开露面活动。故出现前面所讲到的“一起玩桥牌都不知道程逸岩身份”一幕。
    粤海关员工互助会成立后也确实做了不少事情。其一是向海关当局提出“应变要求”：①请税务司设法储备所收税款，以备发薪金之用，并尽量保留粤海关各项地方性收入，避免被撤退到广州的“海关总税务司署”挪用或带走。②给每个员工按一个月工资金额发“应变费”。③拨款购买柴、米油、盐、救急药品及消防器材等以备急需之用。当时海关当局很快同意了第①、③项；对于第②项直到8月，国民党财政部才同意，但是要求“应变费”必须等财政部各部门全部撤离广州时才能发给。当时吕少西密令会计课暗中预作准备，还把情况通知了互助会骨干分子。
　　其二是商定措施，保护关产和关员安全：①集中力量保卫3个地方。以西堤海关大楼为重点，大部分海关的财物和档案等存放于底层和货仓内，大楼四周和屋顶都设防御工事，架设机枪，派关警把守；在沙面红楼和河南波楼两处宿舍设临时集中点，以便情况紧急时海关员工和家属就近迁入暂避，以策安全。还指定西堤验货场为员工行李保管处，贵重物品可存放该处。海关大楼以外各点，也分配部分关警武装防卫，各处都指定专人负责指挥，轮流值班，处理临时发生的各种问题。②预先购备的柴、米、油、盐等，分存各处备用。③各处设救护组，配给急救和常用药品；检查各处消防设备，补充器材，并举行消防演习。④粤海关每日所收税款不再存入银行，暂存于私货仓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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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其三是设法稳定员工思想。在广州临近解放之际，海关中出现了一些人心散乱的情况，有的人想离职另谋出路，有的人则疑虑重重。面对这些情况，当时互助会骨干就召开了一次全关职工大会。我记得当时是吕少西在会上讲话，号召我们要安心工作，不必多存顾虑，大家要团结互助，依靠自己的力量，克服困难，渡过难关。这次大会确实对稳定我们员工情绪起了一定作用。大多数人都留在了自己的岗位上。

其四是分派人员把守要害，维护治安。当时互助会根据海关地下党的指示，把陈弘仁、陈康羡、曾保棠以及其他积极分子安排到关键的岗位值班，以维护关产安全。广州解放前后几天，这些人都坚守在海关大楼轮流上班，以防万一，遇到有特殊情况及时向程逸岩（实际上是海关地下组织的总指挥）汇报。我曾听曾保棠说过当年一件事情，有一次他获知李度（旧中国海关最后一任总税务司）打算把海关私货仓的银元运去台湾，他立即找程逸岩反映，并和吕少西商量，后来又和梁子能、郑建本等以员工互助会名义找税务司巴斯度，请他设法把银元留下来，作为发给员工两个月工资，以防政局变化之用。10月13日，国民党财政部驻穗的所有单位都撤离广州后，吕少西随即通知会计课分发 “应变费”和预发了一个月工资给我们。 　　10月14日上午，互助会开始执行原定紧急方案，海关员工除工作和轮值者外，都携带家属陆续到就近指定集中点暂避，贵重衣物等也送验货场临时保管处寄存。至解放军进市区，广州解放，我们海关的人员、关产、私人财产均安全地保护下来，没有发生事故。11月上旬，军管小组的正副军事代表王仕强和程逸岩前来正式接管海关。至此，由于全体员工（特别是互助会的骨干）在党的领导下团结合作，经过艰苦努力，胜利完成护关任务，把长期被帝国主义把持控制的粤海关完整地交还给人民。1950年1月31日，粤海关改称“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州海关”，直属海关总署。 　　解放后的广州海关已由人民当家作主，依法行政，坚守祖国的南大门，在新的形势下它将不断腾飞发展，更好地为经济服务，开创一方新天地。 （摘自中共广州市委党史研究室、广东革命历史博物馆——《我与广州解放》）

依慈

62桃李 发表于 2014-10-25 09:00
其三是设法稳定员工思想。在广州临近解放之际，海关中出现了一些人心散乱的情况，有的人想离职另谋出路 ...

毎个周末步行到大钟楼吹"海风"透凉听钟楼报时奏乐是儿时的回忆,至文革才消失掉这习惯.

yukokcho

62桃李 发表于 2014-10-25 09:00
地下党员暗中团结关员
　　在我的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10月14日晚上发生的事情。那时候我和几位同事经 ...

二次大战前父親曽任聀於廣州海关，后任聀香港海关。大鐘楼成了我对他的念想。

依慈

yukokcho 发表于 2014-10-25 13:20
二次大战前父親曽任聀於廣州海关，后任聀香港海关。大鐘楼成了我对他的念想。

民国精英,赞1个.

平凡人

        上述文字的讲述人---吕建行叔叔我再熟悉不过了，他伉俪俩都是我家世交，可惜他已走了三年有余，他太太在一九六几年时就是沙面珠江幼儿园的园长李文端老师。我妈怀着我时就想把我打掉，李院长一声令下，手下留人，今日才多了个话唠。吕叔叔是上海人，民国年代就在海关工作了，退休后由海关反聘多年。我1979年毕业，吕叔叔见我学问肤浅，傻懵兼及憨，所以他要求我一星期去他家三晚帮我補习政治丶地理丶历史丶英文，可惜他没收我学费，所以学到的学问大多数慢慢归还他了，但我从那时起我建立了对学问求知的态度，在此，我借这平台谢谢在另一个世界的吕叔叔伉俪，谢谢他救命教导之恩，三躹躬。

章鱼小丸子

我小时候住六二三路,家里有钟不去看,时是借意跑到大钟楼去看时间

依慈

章鱼小丸子 发表于 2014-10-30 15:23
我小时候住六二三路,学里有钟不去看,时是借意跑到大钟楼去看时间

总之看大钟楼的时间指示是指定动作.

洁蕥玲珑

yukokcho 发表于 2014-10-25 13:20
二次大战前父親曽任聀於廣州海关，后任聀香港海关。大鐘楼成了我对他的念想。

敬重！敬重！